我在“特园”两见毛泽东 ——杨复全(口述) 张 涌(整理)

作者:杨复全 来源:张澜文化研究院 时间:2021-05-26 15:53 点击:1226次

我在“特园”两见毛泽东

杨复全(口述) 张 涌(整理)

     91岁的老盟员、离休干部杨复全依然精神矍铄,回忆起他在 “民主之家——特园”与毛泽东、周恩来、张澜、沈钧儒、史良、章伯钧、罗隆基等时代风云人物的零距离接触,如数家珍。近日,笔者三访杨老,听老人娓娓道来。

     “我1921年出生在四川省西充县城,在南充读完中学后,于1944年4月到重庆报考中央大学,结果没有考上,就到‘特园’住了下来,因为我和‘特园’的主人鲜英是亲戚关系。鲜英的夫人姓金,是我祖母的妹妹;我母亲又是金夫人的亲侄女。当时我不到23岁。以后我就一直工作、生活在那里,直到1950年3月到北京学习才离开。”

        在“特园”两见毛泽东

    毛泽东第一次(按:1945年8月30日下午)到“特园”之前两天,中共的代表徐冰到“特园”来告诉张澜和鲜英,说毛泽东要到重庆来与蒋介石谈判。毛泽东来的当天上午,周恩来又专程到特园拜访张澜和鲜英,说毛泽东下午要到特园拜望,还要求尽量保密,不要到大门迎接。所以毛泽东来的时候没有几个人知道。鲜英在客厅等侯,客厅的工作人员只有我一个人。张澜在卧室等候。我们大家也不知道毛泽东究竟啥时到达。为了保密,我们按要求也没到大门迎候。

    毛泽东进来时,我第一眼看到。他戴着礼帽——就是后来我们在照片上经常看到的那样,穿灰色中山装,宽袍大袖的,衣服的样式很土,可能是延安自己织的土布,质地很差。我的第一印象,毛泽东很高大壮实,有点像乡村教师。看到他进来,我忙说:“请坐,请坐。”他很从容地坐到第一个大沙发上,把沙发坐得满满的——来特园的客人,只有他和冯玉祥能把沙发坐得满满的。

    不到一分钟,张澜匆忙从卧室出来,跟他握手,请他到卧室里边谈,谈了没多久,张澜就陪毛泽东从卧室出来了。具体谈了些啥,我们也不知道。他们谈完出来,鲜英就带着长女鲜继祯请毛泽东题字。毛泽东用水笔在她的纪念册上写了“光明在望”几个字。

    毛泽东带来了两张黄色毛毯,说是延安土产,一张送张澜,一张送鲜英。鲜英觉得很粗糙,不喜欢,后来就转送给我,我当时也觉得不怎么好,就送给一个同事了。毛泽东还转交了朱德给张澜的信。现在南充方面有人说张澜不是朱德的老师。但我在为张澜收拾房间时,看到过朱德的信,清楚记得开头写的是“表方吾师……”

     跟毛泽东一起来的还有李维汉和秦邦宪(我印象中,好像周恩来没有来)。另外还来了5个武装警卫。我看到警卫在台阶上站着,就赶忙去给他们端凳子、倒茶。其中一个警卫送了我5张边币做纪念,后来都被同事抢去了。

     毛泽东第二次到“特园”来时,我到街上办事,没有见到,但我知道这个事。

     毛泽东第三次(按:1945年9月15日下午)来到“特园”,我也在场,但印象没有第一次深刻。

     我还想补充一点:很多回忆文章说,毛泽东到“特园”时,评点欣赏“民主之家”匾额。其实那时候还没有挂,是1948年鲜英的儿子鲜恒从美国回来后,看到房子已经很旧了,才找人重新粉刷布置,同时请人把冯玉祥题写的“民主之家”刻成匾挂出来。

                   张澜印象

     张澜在特园有一间书房兼卧室,平时只有他一个人在重庆,家人都在成都,她女儿张茂延也在成都读书。

     张澜很节约。有一次他准备坐船到上海,我和李康已经送他到朝天门了,他突然想起一双皮鞋没有拿走,叫我马上回去拿。其实是一双很旧很旧的皮鞋。他的饮食也很简单,早上一般就冲鸡蛋、喝牛奶,有时喝稀饭。平常不另外买东西,随我们一起吃。

    他在特园的生活很有规律。早上起得很早,七点钟左右,起来后在院子里来回走走。下午天气好他就会出来和鲜英一起散步。一般就由我陪他们走。有两条线路,一条是到曾家岩、国府路,再从大溪沟、上清寺回来;一条是从上清寺到牛角沱再到李子坝转回来。他平时话不多,不接待客人时就呆在书房里,看看报纸。

    来特园找他的人很多:民盟的、共产党的,像周恩来、沈钧儒、史良、章伯钧、罗隆基都经常来。还有他当成都大学校长时的学生,也有国民党官员,比如张群。

     他的亲属,主要是大儿子张乔啬夫妇(张梅颖的父母)来的多。特别是张梅颖的妈妈,隔几礼拜就来,带一群小孩子来看看爷爷,热闹得很,买来蛋糕之类的东西。

     1946年底,张澜离开特园到了上海,后来就没有回过特园。

     张澜到北京后,我去拜访过两次。一次是1950年2月,我和赵一明、唐弘仁、龙圣夫、熊百施、王燕生6人由西南局统战部派到北京学习时,去拜访过他。他住在民盟机关。他知道我们没多少钱,就给了我们每个人二十几元钱。

     第二次是1951年我学习结束,回重庆前和鲜英一道去向张澜辞行。这时他已经没有住那里,地方我记不得了。他在里屋找了半天,找出24元几角钱,全是零钱。鲜英说,是给你的盘缠。张澜要我回去跟西南局统战部问问四川土改情况,又问了我西南民盟的情况。他鼓励我回去后埋头苦干,好好学习:“学习要抓紧,特别是政策。要趁年轻,加强学习。”临走时,他坚持留我们吃午饭。

为史良“帮腔”

    1945年10月,我作为会议工作人员,全程参加了民盟临时全国代表大会(按:1945年10月1日至12日召开,建国后被追认为民盟一大)。我那时已经加入民盟组织,是这年上半年由罗子为、邓初民介绍入盟的。

    这个时候政团同盟改为民主同盟已经一年多了,但民盟内部几党几派的情况仍然存在,很多事情被与国民党关系密切的青年党把持。那时民盟没得办事处,很多事情都到青年党在信义街的办事处处理,由青年党代办,像印文件、发信件等等。

    这次开会,就是要修改盟章、选中委,削弱青年党的影响。他们也晓得民盟要采取措施,所以做了搞乱会议的准备。

    我记得第一天到会的人不多,有些人如云南方面的没来,只有在重庆的中委到会。头一天张澜致开幕词。第二天分工,各支部向大会作报告,云南的、四川的等等都做了汇报。头两天还算平静。

    第三天是沈老(沈钧儒)主持会议,要讨论盟章问题、组织建设等问题,提出盟员个人要服从组织。这时青年党的人就闹得很凶了。青年党的骨干陈启天、余家菊、杨叔明同时起来疯闹,坚决反对服从组织,说除了民盟我们还有我们的组织,假使与我们青年党的决定冲突,我们服从哪个?三个人同时发难,会场就乱了。

    会议主持人沈老也急了,但沈老声音很小,控制不住场面。我们几个列席会议、做服务工作的年轻人也很着急、很气愤,但又不便发言。这时平时很温和的史良站出来说,现在是讨论盟章。章程规定,只能个人参加。现在民盟内已经没有团体,既然个人加入,就要服从民盟。陈启天说,你不是主持,有啥资格?但史良据理力争,毫不退让,很有大将风范。

    史大姐的发言得到不少人支持。成都民盟的负责人范朴斋站起来说,不管是哪个盟员,都要服从盟的决定。余家菊、杨叔明攻击范朴斋,说他是两面派。我们列席的人就按捺不住了,纷纷发言批驳青年党。我也和大家一起为史良、范朴斋帮腔,打击青年党的嚣张气焰。当时左舜生没有开腔,我听到他跑到门口说:我左舜生从政团同盟成立到现在,这些年算是鞠躬尽瘁了,现在青年党竟然被搞成这样……最后在里屋休息的张澜出来,招呼大家要以团结为重。

    后来罗隆基、曾昭抡从昆明赶到,进步力量立即占了上风。会议增选中央委员30多人,一共有60多名中央委员,青年党方面只有两名中委,情形大为扭转。此后青年党逐渐倒向国民党。

(《重庆政协报》2012年11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