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告全省叔伯兄弟书:
不肖等无德无才,徒以厕身国民之数,常欲为国家为地方勉谋公益,遂为我全川叔伯兄弟所不弃。比因争路破约一事,与我叔伯兄弟,共持正理,共矢热忱,知进而不知退,遂有七月十五日之祸。当不肖等被难之时,自问理直义正,心迹无他。遭此奇变,未嘗不胸怀愤闷,悢悢于一身之屈辱。从此幽闭深室,与我叔伯兄弟,闻问断绝。
荏苒七十日,固已屏死生于度外,置理乱于不闻。然犹以为遭祸者,特不肖等少数人,而我全川叔伯兄弟,固安堵无恙也。呜呼,痛哉! 呜呼,痛哉!孰意不肖等幸获生还,而此七十日中,我叔伯兄弟以不肖等受冤之故,慷慨赴义,牵率展而受祸者,已不可纪极。近二三日,再履人生,粗访成迹,知我叔伯兄弟,死者断脰暴尸,存者流离颠沛,而祸患日长,且不知流极所届。呜呼,痛哉! 呜呼,痛哉! 不肖等何足云冤,我叔伯兄弟之冤,乃千万倍于不肖等。不肖等数人不淑,而我叔伯兄弟,乃因不肖等而率受祸,且多有一暝不再视者,则我叔伯兄弟,復何心肝,復何面目 ,偷容视息于此苦恼伤心之世界哉。惟思此身一日未死,皆我叔伯兄弟所赐,即皆我叔伯兄弟灵爽所凭。与其浪掷而死,不如仍为我叔伯兄弟尽力而生。虽不足妄言报称,庶几得自减罪戾于万一。且我叔伯兄弟,不欲不肖等冤死之心,亦未必不在于此也。不肖等今日所哀告于我叔伯兄弟者:窃谓祸毒不可以再延;大局不可以再坏;当初之宗旨,不可以不回头;此后之幸福,不可以不自惜。何则,保路同志会之创立,非徒快意气也,蓋我合同失败,路权授人,则国危,而我辈之身家,即不可保。其争之也,将以求国势之巩固,及我辈身家之安全也。然则共保身家,实保路同志会之宗旨;而冒险触祸,自置身家于危地,且弃绝将来之幸福,此非保路同志会之宗旨也。
我叔伯兄弟,所至有今日之举者,蓋由所欲不等迫不容已,非初即好乱乐祸也。今全川政治上之变动如此其大(借款合同内载明,我国若有政治上之变动,则此约作废),则借款合同当然作废,决不使路为外人所有。然则保路同志会之目的,实已贯彻无阻。现在惟应力返和平,以谋将来之幸福而已。若犹冒进不止,必至祸毒日延日广,大局日坏日甚。川人身家之灾,愈久亦愈惨,则豈当初宗旨哉!此不肖等所以哀告我叔伯兄弟,而愿急急回头者也。约既废,路既保,保路同志会之事已完,则斯会可以终止。危身家性命,非保路同志会之宗旨,则兵戈亟宜罢休者,此意甚明。我叔伯兄弟,不可不熟思而审处之。
若夫保路同志会其名,而破家亡身者其实,此道甚误。我叔伯兄弟,不可明辨而慎择之。至于息事归农,力挽和平之后,官府决不追咎既往。此言已屡见诸文告,并曾亲对绅士力矢开诚布公,决无虞诈。若犹虑其空言不足取信,则不肖等愿以幸获之余生,与在省诸先生长者恳求官府,凡我叔伯兄弟所痛苦者,有如苛捐杂税之剥削,有如刀兵盗贼之骚扰,有如食盐加价之昂贵,举其大不便者,悉去之。此外,则遭乱地方钱粮,当分别减免;无辜之死亡破家者,当核实账恤;因乱失业者,当设法安置。凡此种种,必竭其心力所至,次第见诸实行,以为官绅一气,共维大局之图。不肖等一已之恩怨是非,与夫嫌疑诽谤,一切誓不计较,惟期使我四川人得再享和平之福,身可再死,言不能食,我叔伯兄弟,其终可以相信矣。
嗟乎!祸变以来,两月余矣;蔓延者数十邑矣;死者、伤者、鳏者、寡者、匿者、逃者、生命不知凡几矣;劫者、焚者、弃者、耗者、荒者、无者、财产不知凡几矣。目前正当小春下种之时,若再旷日持久,兵不入库,农不归田,则大兵之后,继以凶年、我全川七千万人之生命财产,岂复尚有孑遗。夫不肖等区区数人耳,我叔伯兄弟犹不忍其冤死,岂全川七千万人之生命财产,范不能忍忿息以全之。我仁慈善良之叔伯兄弟,必不然矣。咽枯泪尽,庶听一言。
蒲殿俊、彭芬、颜楷、蒙裁成、罗纶、王铭新、邓孝可、叶茂林、张澜、胡嵘、江三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