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八怕丘九
1925年5月初,驻扎在南充的四川军阀何光烈为了消灭异己,独立称雄,趁机大肆扩军。但所需巨款难以筹措,尽管加粮、加税,一年预征三年田赋,仍不能满足需要,于是抽收“典当捐”。即凡有田土房屋典当关系者,均按典当金额摊派(由地主和佃户分成负担,即家家户户都要出钱),决定先在南充试办,计划一次筹款70万。消息传来,引起南充各界人士的强烈反对。
张澜得知消息,十分愤慨,一方面由南充地方自治筹备处召集地方各界人士会议,决定予以抵制。联合各乡团人员坚决抵制何光烈的抽捐令,由教育局、团练局分头派员到各乡宣传并督饬公务人员,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接受军方的威胁利诱。另一方面组织南充县男女中学师生举行集会,声讨何光烈。在“五一”、“五四”、“五九”等纪念日时,南充县男女中学的学生联合会连日举行示威游行,男中校长秦蜀风公开揭露何光烈收典当捐的罪行,张秀熟和袁诗荛两位老师,痛斥何光烈在南充残害人民的事实。会后,学生沿街宣传,散发传单,发动市民,反抗何光烈抽收典当捐。
5月10日,何光烈不顾民众的反对,派出东、南、西、北四路人马分别由秦桐槐、李严介、刘宣三、乐以南领头,到南充各乡催收“典当捐”。
在张澜的支持下,5月10日上午,南充中学召开学生大会,教师袁诗尧作动员讲话,声讨何光烈,揭露军阀连年混战,祸国殃民的罪行。号召学生打倒军阀,誓报血耻。会后把50余名学生分成东、西、南、北四路宣传队,由教师任绍明、周荼,学生任白戈、罗瑞卿等带队,到各场镇宣讲何光烈敲诈农民的罪行,阻拦征收“典当捐”,追捕何光烈派的搜刮“典当捐”的委员。
东路学生在罗瑞卿、邓德光的带领下,从县城出发直奔南充县龙门场,时秦桐槐已离开龙门。学生们分成两路,一路去擦耳场,一路走御史乡,追至与蓬安接壤的会龙场将秦桐槐捕获。此时秦桐槐正在街上茶馆里打牌,学生们将茶馆大门堵住,罗瑞卿走向牌桌问道:“谁是秦委员?” 秦桐槐官气十足,头也不回地说:“缴款去乡公所找X先生。” 罗瑞卿又问:“你就是秦委员吗?” 秦桐槐不耐烦地眉头一皱,只顾打牌。罗瑞卿见秦桐槐这副傲慢样子,不觉气往上涌。罗瑞卿、邓得光二人将秦桐槐的两个膀子往桌上一按,旁边几个同学随即涌上,抽出短棒,朝着秦桐槐的屁股就打。秦桐槐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连呼“饶命!”“饶命!”。学生们指着他的鼻子说:“马上滚回去,不准下乡来收‘典当捐’。”秦桐槐连声说:“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恰巧那天会龙逢场,学生们就向群众宣传。农民们听说是县城的学生出来反对收“典当捐”,人人拍手拥护。
西路学生追至大通场,抓到了何光烈派往西路的收捐委员刘宣三,当即扭向大街,给他戴上“何光烈走狗”的高帽子,将其捆绑游街,勒令他见人叩头作揖,承认自己的罪行。南路、北路的收捐委员李严介、乐以南听到消息后,不敢在乡下停留,急忙溜回城里。任白戈又带领部分同学去正南 街搜捉李、乐二人,他们吓得藏在家里,不敢出门。
收捐委员被打的消息传开后,何光烈暴跳如雷,一面派出士兵若干队,身着便衣,携带短棍,隐布在各城门及城郊通往四乡之要道堵截拦打学生。学生队先有预防,分道散匿,未遭大害。只有西路学生队长张仲友、南路学生队长赵光祺,路遇便衣队,被打得半死。赵光祺伤重死亡,张仲友经治疗复元。一面又派兵包围学校,扬言“不交出闹事学生,就要听凭士兵踏平学校”。同时还在南充城内的模范街、仪风街、十字街、三公庙至北门城墙外鸣枪威胁。
秦蜀风校长带领学生护校,张澜发动城里的工人、市民罢市来声援学生的抗捐斗争。何光烈遭此挫折,更加气恼。11日,他派人将五师师印、城防司令印、南充县知事印和南充县征收局印送到南充自治筹备处,威胁道: 他何光烈不能负责维护地方秩序,请张澜先生出面维持。当时,张澜正与各界人士商议如何应对何光烈故意制造的危局。张澜先是拒收印章,嘱来人带回。何光烈又派人送来。张澜勃然怒道:“可恶!可恶!他何光烈要干什么?”嘱来人转告何光烈:“再要交来,我给他收下! 对他这样搜刮人民的地方官吏,人民不需要,可请上面另派。”
张澜还带领几个教师,来到何光烈住处,两个士兵用枪拦着张澜一行人,张澜先生用拐杖挡开士兵的枪,径直闯进了何光烈的官邸,厉声斥责何光烈:“何光烈,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现在不认识我了,也不认得南充父老了!当年你被陈书农打得穷途末路,深夜跑来找我,苦苦哀求。南充父老组织民团义军帮你打退五路大军……如今你活下来,立下了脚,就翻脸不认人了,巧立名目,搜刮民财,殴打百姓,出兵示威,你的良心是啥样子?”何光烈被骂得坐立不安。他见众怒难犯,又怕张澜先生一个电报拍出,又有援兵来攻,那将内忧外患,不可收拾。连忙站起身说:“先生息怒,快快请坐,诸位请用……请用茶……‘典当捐’一事,鄙人实属不知,乃贱内以女流之见,大胆妄为,我为此事正在训斥她。手下兵无知,不受管束,触犯乡民,万望先生宽恕。”
自此以后,何光烈自知张澜不会让步,又慑南充人民的义愤,不得不收回各印,被迫取消征收“典当捐”,并借去西充、南部等处检阅军队为名暂时离开了顺庆。
为了平息轰动四川的打“典当捐”事件,张澜经过深思熟虑后,动员进修班学生自愿报名去何光烈部接受拘禁,因为进修班忙于毕业考试,没有参加打“典当捐”的活动,料定何光烈不敢对学生怎样。学生任启愤、田开琼、蒲向阳、唐正元、张烈5人自愿报名前往,继后经学校具文,派人护送至嘉陵道尹公署拘禁。为了保护学生,张澜还把自己的侄儿张默生(解放后曾任南充市副市长)交给了何光烈。半个月后,何光烈既不敢处理,又不敢释放,张澜遂命学校派人将学生接回。一场风波就此结束,从此,何光烈再也不敢无视南充人民而贸然巧立名目,任设苛捐。
反对“典当捐”,这是南充历史上第一次巨大的人民群众运动,使学生得到了锻炼,没有张澜的威望,这次运动是发动不起来的,也不可能取得胜利。南充一时盛传“丘八怕丘九”,意即何光烈对张澜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