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澜先生的教育思想
陈廷湘
张澜先生是伟大的革命家和政治活动家,也是名望很高的教育家。他早年留学日本,回国后,长期为中国人民的民族解放和民主革命的伟大事业积极奔走,还献身于教育事业。他先后创办南充中学,出长四川大学前身之一成都大学校长,不仅办学成就卓著,而且形成了重要的教育思想。简要概括而言,张澜先生的教育思想有以下主要内容:
第一、主张“思想学术自由”。1925年,他出长成都大学校长,不顾守旧派的反对,在实践中大力倡行“思想学术自由”的教育理念。1929年,张先生著文指出,“我们从事教育工作和文化事业的人”,“千万应该发表精神独 立的宣
言,以实现学生的求学自由,研究自由、言论、出版自由,而完成教育精神的民主化”。这些言论对其教育自由思想和基本内容作了明确的概括。
张澜先生提倡教育的思想自由,与蔡元培在北大提倡的“思想自由,兼容并包”有继承关系。上世纪初,张澜先生在北京从事教育促进活动时就十分赞同蔡元培先生的“兼容并包,学术自由”的思想。但也要看到,两人提倡教育思想自由的针对性是有差异的。蔡元培是在新文化运动时期,个性解放、思想自由思潮激荡的时期提出来的。而张澜先生却是针对国民党推行思想回潮提出来的。1928年10月,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部长叶楚伧发表《由党的力行来挽回风气》一文,说“中国本来是一个由美德筑成的黄金世界”,只因为满清入主,洋人东侵,共产革命,才“将社会风尚……搅成落花流水”。蒋介石则说:“共产主义之政治理论”,与“中国固有道德”相冲突,“尤不适于中国产业落后情形”,在几年间,“把我们民族固有的伦理、道德、精神、文化铲除唯恐不尽”,“使中国民族从精神上陷于绝境”。这些言论表明国民党完全接受了戴季陶的复古思想,国民党与共产党的对立,不再是民主主义理想与共产主义理想的对立,而是封建传统与世界新文化潮流的对立;表明国民党的立国之本已不再是现代民主主义而是中国儒家的“道统”。依据这种复古主义的立国思想,国民党在国内大搞尊孔读经。这种尊孔读经不是要继承中国传统文化的优良传统,而是要以复古主义对抗新文化思想,对抗共产主义思想。困此,张澜先生对此作了针锋相对的批判。他说:“戊戌以后,又加之以五四,这种教育上的奴隶精神,才被摧毁。现在却又随着年来的复古运动,而恢复旧有状态,一切自由,削夺殆尽。读书、看报,研究学问,组织学会,通通不能从心所欲,并且书报学会成为罪状,动辄就要身首异处”。“而且要用种种力量来‘罢黜百家’,‘表章六经’,以定思想于一”,由此产生的“教育的奴隶化,实在是销毁中国文化,阻止人类进步的一种大障碍,这是我们所不可忽略的事情”。
他不仅在思想上大力提倡“教育思想自由”,而且在主持成都大学实践中,坚决贯彻这一思想,允许共产主义者的社会科学社,三民主主者的健行社和国家主义者的惕社在学校同时存在。并不顾守旧派的反对,聘请新文化运动时期只手打倒孔家店的吴虞任教授。在具体实践中把“学术思想自由”的教育思想转化为活生生的现实。
民盟中央主席史良1982年在纪念他110诞辰时对其“思想学术自由”的教育思想给予了高度评价。指出,由于张澜先生“采取蔡元培在北大实行的兼容并包方针,坚持用人唯才,提倡思想学术自由”,把成都大学办成了“西南一带传播革命种子的园地”。
第二,主张教育平等。张澜先生在其论著中,对西方传入的教育制度造成的教育不平等进行了尖锐的批判。他指出,这种教育制度下,由公款兴办的学校尽管表面上入学没有等级限制,但由于学校收取高昂的学费。实际使学校变成了富人的学校,穷家子弟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利。因此,他主张“应该提出平民教育的口号来反对资本的贵族教育”。并指出,在当时,全世界只有苏联实现了地道的平民教育。张澜先生的这一思想体现了他对人民大众平等享受教育权利的深切关怀和对社会主义教育制度的十分向往之情。
第三,发扬优良传统精神,塑造合乎时代要求的新人格。张澜先生曾写成《四勉一戒》一篇短文,言其从《论语》《孟子》中取其精华,作成四勉一戒,即“人不可以不自爱,不可以不自修,不可以不自尊,不可以不自强,而断不可以自欺”。在《七十六自勉语集》中又言,“以义持己,则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以仁爱群,则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这些虽是先生自勉之词,但实际也是他教人立身处世的基本思想。此后,他在致蒙文通信中进而指出,学习中国传统文化思想,必须坚持古为今用,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他说,“鄙意儒说之可贵,系在大无畏,大慈悲,大智慧,系在救人救世,其末流之弊,趋于消极,则与时代精神相违”。因此,“讲国学,首须识时,所有旧的话说,均须按照新的意义,重加分析”,“引导学生虚心学习”,以“养成新的人生观”。张澜先生律己教人首重人格塑造,而塑造人格须从中国文化传统中吸取营养。但他不主张照搬古训,而要与时俱进,按时代的要求,批判继承,从传统文化中吸取富有生命力的精华,以为教人律己之资。
张澜先生一生主要从事民主革命活动,就其留存下来的对教育思想的阐释来看,其教育思想涉及教育制度和办学问题、育人问题等最为根本方面的内容。在这些基本方面,他都提出了关乎教育发展要害的见解与观点。这些观点在今天仍然是具有重要意义的思想资源。
(作者为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