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75岁老人,民主同盟的主席张澜,字表方,圈内人都尊称为“表老”,在民盟四老中年龄最长(其他三老为沈钧儒、鲜特生、柳亚子)。说起他过去的历史,也最显赫,张为四川南充人,前清时代得过功名,后留学日本,保路同志会领袖之一,(保路同志会是清末时,四川最有力量的一个革命团体,目的是保路,反对清廷的铁路收归国有,辛亥革命之迅速成功,即系受保路同志会之助。)担任过川北宣慰使,川北道尹,四川省长,四川速成军官学校监督(四川军人,大都由此校出生,如刘湘、杨森、王赞绪、贺国光、唐式遵、潘文华、鲜英等都是他的学生),又当了7年成都大学校长(今国立四川大学前身),国民参政会参政员,政治协商会议民盟首席代表。
有人说张澜与中共的朱德颇有相似之点,朱德是“半生军阀,半生红军”,张氏在其从政之阶段中,亦有颇多类似朱德前半生之迹象,其实此种比喻不符合事实,过去四川内战连绵不息,人皆感叹“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由于过去四川军人动乱以干戈相见,而其中主角多为张氏门生弟子,遂将这笔煽动内战,操纵川政之罪名挂在张氏账上。张氏一生从政,虽不能称为完全成功,但其见解之正确与魄力之豪迈,则不可否认,思想之进步,在其同时代同年龄的人中,实不多见。在川北道尹任内,斩川北恶霸,26县哥老领袖“仁字号舵把子”冉射平,这件事,川北的老年人还能够历如绘地说出当时的情形,冉某手下有徒弟数十万人,川北各县县长莫不为其徒弟,垄断税收,劫恃田粮,无恶不作,从无人敢动其毫毛。张上任首先即设计捕拿此人,臬首示众,此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处置,冉之党徒均惧服。张再利用哥老会之力量,使川北地方秩序大定,张在四川之声望与地位确立于此时。而其最为人所称道者不在其任省长时,而在7年大学校长任内。张氏与前北大校长蔡元培作风属于同一类型的,自由主义色彩极浓,对教授采用“人才主义”,对学生取“放任主义”。蔡主北大时,溶新旧左右于一炉;张主成大时,也是汇各党各派,各种各类之人才于一流。成都大学虽偏于西部,地位不如北大之高,张氏之开始作风较之蔡元培更甚。校中宣传三民主义,信奉共产主义之刊物与团体均能并存,校方并予以经费上之补助,鼓励其作合法之竞争,两种绝不相同之团体请其演讲,张均出席。教授阵容更是包罗万象,黄季陆、李璜,陈启天,叶青(当时仍系以左派文士姿态出现),吴芳吉、吴又陵等,均同执教鞭于一校。成都大学成为四川政坛,文化界硕彦之摇篮,未始非张氏之功。
张虽退出政界,但在四川之潜势力极大,民国22年贺国光率参谋团入川。中央力量进入四川以此时始,武为贺国光,文为四川财政特派员关吉玉。中央并发表某公任四川省主席,张氏以在野身份,召集川籍军师长20余人,在广汉开会,提出“川人治川”口号,张氏并发表长文,强硬主张川人治川,由此可见其号召力量。但至今张对四川将领之控制力,已完全失去矣。
张与各党派人士发生关系始于国民参政会第一届第三四次会中,他与青年党诸领袖是旧识,不必说。与张君励、黄炎培、罗隆基、梁漱溟等则靠参政会为媒介而结识,当民国33年民主政团同盟改组为民主同盟时,一致公推这位老态龙钟,思想开明,魄力豪迈之七五老人为主席,至此,张氏获得“民主老人”之尊称矣。
张氏11月由渝来沪时,曾有人拟发动打击张澜运动,理由为侵吞川汉铁路路款银30万两,据张氏表示此款系作当时旅外川籍学生之用。后来此运动经四川某巨公,哥老领袖等制止。
民主同盟的基础,以四川最牢固,各省支部的工作并以四川最发达,这当然又是张澜过去地位与声名有以致之。张之桃李遍全川,又是哥老会中之“龙头大爷”,现在四川之民盟重要人员如鲜特生,邓公复等,均为四川有潜势力人士,以他们来号召,自然容易发展,民盟推举张澜为主席,其用意即在于此。
此次民社党事件,张澜氏态度持平公正,对张励君个人仍称其为“好人”,故民盟常会中决议,请民社党退盟时,张氏主张措词要和缓,不要伤别人的面子,民盟与民社党不伤和气,全系得力于张澜持平之态度。
无疑地,张澜之来沪,确是加强了民盟的团结,过去传闻某人不稳,某人将退盟,已因张氏之来,谣言一扫而空。张氏已入暮年,在重庆时曾表示愿退休,曾预定以张君励任民盟主席,现在当然不必提了,可是盟中还找不出一个领导民盟的人物,至少在两年内,张氏将继续担任此职。
(《大众夜报》1947年1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