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的救灾与息谣
(1937年5月7日)
我此回是为了南充的灾荒太重，请求救济而来成都。殊到省以后，川中一百三十余县的灾荒情形，都听入耳里，使我深感不安，不料随着救灾发生的谣言，也一天一天的听入耳里，更使我不胜骇怪，今天特把我的救灾意见与息谣意见略为表示出来。
今年四川灾荒的奇重，为百余年来所未有，去年以来，剿匪军事，幸告结束，而各地的水灾、雹灾尤其是旱灾，又纷纷见告，旱灾有许多地方，是从去年旧历夏季四月起，一直旱到目前春季三月的，有许多地方，是从去年冬季十月起，一直旱到目前春季三月的，前者计有二三十县，或一县的部分地区，后者则此回报灾的一百三十余县，实为普遍情形。因为去年夏季遭旱，而谷米歉收，因为秋季遭旱，而红薯歉收，因为冬季遭旱，而萝卜与菜歉收。因为今年春季又遭旱，而胡豆、豌豆、麦子皆歉收，于是地主、佃农及自耕农，无一不陷于艰难困苦之境。尤其是小产的佃农、自耕农，占农村的最大多数，家无存粮，借贷路绝，一批一批走向流亡饿死之途，食白泥，食梧桐、枇杷等树皮，食桑花，食棕包，食河里浮萍，食胡豆叶，食芭蕉头、苧蔴根，皆为我所亲见，亦曾亲尝。老者病者，及一妇人而携二三弱小儿女者鸠形菜色，日过吾居求乞，必五六十人。听其惨苦陈诉，每每为之泪落。据最近调查报告，最重灾地方占二十六县，次重灾地方占四十六县，轻灾地方也有六十余县，则是四川全省面积人口，已有五分之四以上变成灾区灾民，此境此情，何堪设想。何况目前小春既无收成，水田复皆龟裂，即使日内天降大雨，水田有水得以插秧，干后之田，收成必减，如仍不降大雨，插秧无望，今秋更何所收。又况今春久旱，就所见闻各地，胡豆、豌豆绝对收不够种，将来秋冬之际，种从何来，如不早为筹备，又将影响及于明年小春，故一念及将来，不寒而栗。今天淡四川的救灾问题，第一需要急赈，第二需要工赈，第三需要农赈。急赈是拿来救老弱妇孺及病废快要走近死亡线的一部分人，工赈是以工代赈，拿来救壮健有力，生活不能维持的一部分人。这两种都是救济目前。惟有农赈，是把款拿来贷与最大多数的农民，尤其是小产的佃农、自耕农，使他去买耕牛、种子、肥料，使他能够继续生产，积极地救济他们的将来。并须于贷款之时，一面详细为言农村富力摧毁，实由于日本人倾销私货，把大量的金钱吸收走了，使他们知道用洋货的害处，一面详细为言生产建设的必要，如修铁路公路、兴水利、改良蚕桑、试验棉作，新法制糖，改进稻麦、保育家畜等等，皆所以增加他们的财富，使以后虽过荒年，亦能自给。所以农赈在救荒政策中是极其重大而紧要的，目前统计全川灾民在三千万以上。急赈因有中央发来的一百万元，四川省政府自筹的一百万元，再加以各地人士的热心捐募，为数虽不算多，濒于饿殍的灾民总可以暂延喘息。工赈则修筑成渝铁路、简渠公路、泸隆公路，俱已赶速开工。独有农赈，除前由省合作金库拨一百万元，分发受灾各县办理农贷外，刘主席刘主席，指时任四川省政府主席的刘湘。近来向中央请发赈灾公债一千五百万元，竟以基金未妥，为财政部议驳。农赈为三千余万受灾农民，尤其是大部分的小产的佃农、自耕农所急切需待以作其继续生产之用，非有一千万以上的巨款，决不足以救济其将来，甚望刘主席及省内外川人士共同设法，再向中央请求。如其生产无法继续，则将来之救济必有时而穷，万一数千万饥民，起而互相争夺，祸害宁可胜言?救灾问题真算是今天第一件最重要的事，应该有全盘的计划才好。
(待续)这篇文章的后半篇未能发表。据张澜说：因为我把四川这两年继续不断的发生谣言的背景，说得露骨了。有一位“行营”的朋友，请我不必披露，所以后半篇就以“待续”二字停止了。
(《新新新闻》1937年5月7日)
